通过对日本传统和室的挖掘创造当下住宅阳台的北京风格:由绘造社设计的【赠阳庵】,将一处典型的北京两室两厅商品房,打造成为一个具有古典空间精神又满足现代生活需求的两口之家。本案所处的楼房是高板结构,立面选用了西班牙式的装饰风格。户型南北通透,2.9米层高,内部几乎所有的墙都可以拆除,北面有一处赠送的阳台(上下两层错开,根据法规不算面积)。
赠阳庵
赠送的阳台成了本案最特别的条件。由于是赠送的,开发商售楼时不能提前封上;由于错层,阳台的顶也没有,所以封阳台接近于搭个小房子,室内设计突然有了建筑设计的意味。这处赠送的阳台成了本案的题眼,也是名字的由来。【赠阳庵】受到了日本建筑师藤森照信【高过庵】的影响,业主也喜欢日本文化,希望在阳台上做一个“榻榻米”。【高过庵】是位于乡野的茶室,像世外桃源里的童话小屋。【赠阳庵】则委身于北京市区的商品住宅小区,是都市宅男宅女的乐土。
大屋顶
在藤森照信的【绳纹建筑五原则】里,他把第五条给了坡屋顶。他用坡屋顶对抗现代主义的平屋顶。他认为坡屋顶应该尽可能地低垂,人从下方看到斜面会想攀登,由上往下看会想往下滚,从而刺激了人的身体性,并由此感到空间的活力。
但坡屋顶让空间损失太多。作为折中,【赠阳庵】采用了弧形的屋顶,外加一个老虎窗,既留下坡屋顶的魅力,也兼顾空间使用效率。秉承滕森的教诲,【赠阳庵】的弧形屋顶尽可能向下延伸,只留下阳台栏板上方一道缝,作为横窗。刻意细分的窗格让尺度失真。横窗衍化为庵的立面,原有的阳台栏板成为庵的台基(地面)。弧形的屋顶终于快垂到“地面”了。此刻屋顶突然巨大起来,因为它有“立面”(横窗)三倍之高,老虎窗俨然是藏在屋顶里的阁楼。
小屋里的巨人
日落黄昏,黑暗把背景隐去。【赠阳庵】被从环境中隔离开来,成为一个三层高的大房子。人站在老虎窗前,头从庵的三层阁楼探出,仿佛庵里供的一尊大佛。这联想来自于奈良东大寺大佛殿上方的栈唐户。在每年特定的庆祝日,栈唐户会被打开,人们可以从殿外看到里面大佛的头。巨大的栈唐户就像一扇小窗。出挑的屋檐和斗拱组成一顶花轿。东大寺曾是世界上最大的木结构建筑,但它让里面的大佛成了轿子里的新娘;【赠阳庵】是个极小的“房子”,但它让主人成为巨人。
回到古典
在艺术上,回到古典和走向未来同样有趣,本案通过以下方式回到古典。
房间的裂变
原有户型的两室两厅对应的是三口之家的生活。这与两口之家的生活要求本质不同。由于户型内所有的墙体都可以拆除,本案对平面进行了重新规划。拆除墙体是为了重新围合。本案并没采用时下流行的全开敞布局,相反,本案希望回到古典式的包裹感强的小房间。原有的门厅被切分成玄关与小书房。原有的次卧被切分成和室和餐厅,原有的一个大卫生间被改造为浴室,卫生间和化妆间三个独立的房间。本案希望在这个90平方米的户型中创造丰富的空间体验,在走动的过程中穿过一个接一个的空间而不是一览无余式的体验,这样的空间体验是古典的。
龛室
空间的裂变带来一些古典空间常有的龛室一样的封闭小空间。每个人都与全世界互联的今天,人们或许需要这样的小空间,感受墙壁紧贴身体的包裹感,以此获得内心的宁静。
书房就是这样一个龛室空间。除了小,还要幽暗,营造一种中世纪修士的书房的感觉。本案将窗户收到最小,形成一个狭长的光缝。一道光,一张桌,一把椅子和一个书柜占满书房空间。
茶室是东方式的龛室。日本茶室空间的演变是一个不断缩小的过程,千利休最终把茶室定为两叠半,约为4平方米。他还发明了躙口——茶室特有的小型出入口,无论是武士还是平民,进出都需跪着膝行才能钻入,从而体现空间的平等。
具体到【赠阳庵】的茶室,抬高的地板和压低的门梁,迫使人要爬进茶室。坐在茶室的地板上,仰望抹土(硅藻泥)的圆弧屋顶,仿佛身处一个洞穴,四扇形状各异的窗户,犹如四个洞口。洞中喫茶遥想壶中天地。
壁柜即墙体
对于空间更加丰富的划分并不会牺牲空间的使用效率,因为划分空间的不是墙而是壁柜。主卧与客厅的隔断是大衣柜,玄关与书房的隔断是书柜。以收纳空间当墙不仅提高了效率,还获得了一种古典建筑墙体的厚度。门不再是门,而是门洞。这让空间获得了古典的质量,与平面布局的原则契合。
对称
韦斯 · 安德森(Wes Anderson)的电影画面的迷人之处就是构图的对称。对称是古典设计的原则,它产生强烈的仪式感。本案希望为业主提供几处有仪式感的生活空间,为平淡的日常生活带来一些精彩。
橱柜、中岛台、餐桌、边柜组成了一个轴线,强烈的对称感让烹饪和用餐有了一丝神圣感。阳台、凳子、和阳台门洞形成另一组对称。窗框的划分故意加密,让左右两端的开启扇和中间的固定扇保持尺寸一致和对称,让阳台浇花或晒太阳的日常活动变得有些庄严。
材料、装饰、细节
阿道夫 · 路斯(Adolf Loos)认为装饰即罪恶。以今天的观点,路斯的建筑到处是装饰。但他的装饰一点儿都不罪恶,反而分外迷人。路斯用丰富的材料进行装饰,材料的交接处理就是他的线脚。他把材料、装饰、空间混合为一体了。装饰即材料即空间。
本案也选用了丰富的材料:木饰墙面和地板采用原色橡木条分格,栗色橡木地板填充的方式。家具始用了黑色烤漆、原色橡木、栗色橡木贴皮、灰色大理石、红铜。压花玻璃作为室内窗洞的材料,让光影朦胧细碎。绿色马赛克瓷砖作为湿区的主要材料。和室墙面为硅藻泥。
材料的分布不是以面(墙面、地面)的转折为界限,也不是以空间(房间)为界限。上述的划分太过现代。绘造社将吊顶的材料延伸到墙面,墙面的材料延伸到地板。这导致了墙裙、腰线这些古典空间元素的出现。它们不仅仅是装饰,它们恰恰是结合了日常使用的经验。人手可及的地方用坚固有质感的材料,既是功能的需要(易清理),也是手感的需要(可抚摸)。
画
墙上挂的画在当代建筑中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,但在古典空间中它们非常重要。本案要恢复挂画的传统,但是画不在是独立的存在,而是与空间融为一体的组成部分,它被理解为墙面局部的材料、颜色和肌理。
过去与未来,古典与现代,本土与异地在建筑上没有严格的边界。本案希望通过对古典空间的挖掘探索当代居住空间的形式,通过对日本传统和室的挖掘创造当下住宅阳台的北京风格。回到古典为了走向未来,描绘异域为了开拓本土。
本案选用了Marimekko的印花布作为墙面上的画。电影《海鸥食堂》提到过,芬兰是距离日本最近的欧洲国家,飞行只要10小时。在美学上,芬兰与日本极其近似,简约但有温度。在【赠阳庵】中,由和室空间开始的室内设计结束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印花布上,体现出世界文化的极其丰富和极其相似。
初始平面图
装修平面图
室内剖面图
设计手绘
设计团队:李涵 / 胡妍 / 张欣桐 / 季嘉为 / 桑瑜 / 张元博
建筑面积:90 m2
设计 / 建成时间:2018
脚本 / 导演 / 摄影:夏至